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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梦觉道人 | 书号:10233 时间:2017/3/27 字数:107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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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词无可逗 羞杀抱琵琶 香径留烟,蹀廊笼雾,个是苏台舂暮。翠袖红妆,销得人亡国故。开笑靥夷光何在;泣秦望夫差谁诉?叹古来倾国倾城,最是蛾眉把人误。丈夫峻嶒侠骨,肯靡靡绕指,醉红酣素。剑扫情魔,任笑儒生酸腐。媸相如缘绮闲挑,陋宋⽟彩笺偷赋。须信是子女柔肠,不向英雄谱。 右调《绮罗香》 吾家尼⽗道:“⾎气未定,戒之在⾊。”正为少年不谙世故,不知利害,又或自矜自己人才,自奇自家的学问。当着鳏居消索,旅馆凄其,怎能宁奈?况遇着偏是一个奇妙女,娇 ![]() 人只试想一想,一个女子,我与他苟合,这时你 ![]() ![]() ![]() 话说弘治间有一士子,姓陆名容,字仲含。本贯苏州府昆山县人。少丧⽗,与寡⺟相依,织纴自活。他生得仪容俊逸,举止端详,飘飘若神仙中人。却又勤学好问,故此 ![]() ![]() 进学之后,有个⽗亲相好的友人,姓谢名琛,号度城,住在马鞍山下。生有一子一女,女名芳卿,年可十八岁,生得脸如月満,目若星辉,翠黛初舒杨柳,朱 ![]() 倒是这兄弟谢鹏,十一岁却懵懂痴愚,不肯读书。谢老此时有了几分家事,巴不得儿子读书进学。来贺陆仲含时,见他家事萧条,也有怜他之意,道:“贤契家事清淡,也处馆么?” 陆仲含道:“小侄浅学,怎堪为人师。” 谢老道:“贤契着此念头,便前程万里,自家见得不⾜,常常有余。老夫有句相知话奉渎:家下有个小⽝,年已十一岁了,未遇明师,尚然顽蠢,若贤侄不弃,薄有几间书房,敢屈在寒舍作个西席。只恐 ![]() 陆仲含着:“极承老伯培植,只恐短才不胜任。” 谢老起⾝道:“不要过谦,可对令堂一说,生学就送关书来。”仲含随与⺟亲计议。 ⺟亲道:“家中斗室,原难读书,若承他好意,不唯可以潜心书史,还可省家中供给,这该去。只是通家教书要当真,他饮食伏待不到处,也将就些,切不可做腔。”果然隔了两⽇,谢老来送一个十二两关,就择⽇请他赴馆。陆仲含此时收拾了些书史,别了⺟亲。来到谢家,只见好一个庭院: 绕户溪流 ![]() 帘卷満庭草⾊,风来隔院残花。 到得门,谢老与儿子出来相 ![]() 小槛临流出,疏窗傍竹开。 花 ![]() 细草含新⾊,卷峰带古苔。 纤尘惊不到,啼鸟得频来。 三间小坐憩,上挂着一幅小单条。一张花梨小几,上供着一个古铜瓶, ![]() 晚间开宴,似有一二女娘窥笑的,仲含并不窥视她。自此之后,只是尽心在那厢教书。这谢鹏虽是愚钝,当不得他朝夕讲说,渐渐也有亮头。每晚谢老因是 ![]() 只是谢老的女儿芳卿,她 ![]() 初⽇晖晖透绮窗,细寻残梦未成妆。 柳 ![]() 平⽇也是无聊无赖。自那⽇请陆仲含时,她在屏风后蹴来蹴去看他,见他丰神秀 ![]() 自谢老上年丧了 ![]() 芳卿倒向丫头采菱问道:“先生曾道这茶好么?” 采菱道:“这先生是村的,在那厢看了这两张纸,呜呜的,有时拿去便吃,有时搁做冰冷的,何曾把眼睛去看一看青的、⻩的,把鼻子闻一闻香的、不香的?” 芳卿道:“痴丫头,这他是一心在书上,是一个狠读书秀才。” 采菱道:“狠是狠的,来这一向,不曾见他笑一笑。” 芳卿道:“你不晓的,做先生要是这样。若是对着这顽⽪,与他戏颠颠的,便没怕惧了。这也是没奈何,哪一个少年不要顽耍风月的?” 采菱道:“这样说起来是假狠了。” 处馆数月,芳卿尝时在楼上调丝弄竹,要引动他,不料陆仲含少年老成得紧,却似不听得般,并不在采菱、谢鹏面前问一声是谁人吹弹。 那芳卿见他这光景,道他至诚可托终⾝,偏要来惹他。⽗亲不在时,常到小坐憩边采花来顽耍,故意与采菱大惊小怪的,使他得知。有时直到他环洞门外,听他讲书。仲含却不走出来。即或撞着,避嫌,折⾝转了去。谢鹏要来说姐姐时,自娘没后,都是姐姐看管,不敢惹她;却又书讲不出时,又亏姐姐把听窃的教导他。他也巴不得姐姐来听。芳卿又要显才,把自己做就的诗,假做⽗亲的,叫兄弟拿与他看。 那陆仲含道:“这诗是戴了纱帽,或是山人墨客做的,我们儒生只可用心在八股头上。脫有余工,当博通经史,若这些 ![]() 芳卿道:“怎小小年纪,这样腐气。”几番要写封情书着采菱送去,又怕兄弟得知。要自乘他归省时到房中留些诗句,又恐怕被他人或⽗亲到馆中看见,不敢。 一⽇又到书房中来听他讲书,却见他窗外晒着一双红鞋儿,正是陆仲含的。 芳卿道:“看他也是好华丽的人,怎不耽风月。”忙回房中写了一首诗道: ⽇倚东墙盼落晖,梦魂夜夜绕书帏, 何缘得遂生平愿,化作鸾凰相对飞。 叫采菱道:“妳与我将来蔵在陆相公鞋內,不可与大叔见。”又怕采菱哄她,又自随着她,远远的看她蔵了方转。 绮阁痛形孤,墙东有子都, 深心怜只凰,寸缄托双凫。 又着采菱借送茶名⾊,来看动静。 那采菱看见天⾊ ![]() 只见陆仲含走出来,将鞋弹子上两弹。正待收拾,却见鞋內有一幅纸在,扯出来时,上面是一首诗。他看了又看,想道:“这笔仗媚柔,一定是个女人做的,怎落在我鞋內?”拿在手中想了几回,也援笔写在后首道: ![]() 有琴怕作相如调,寄语孤凰别向飞。 一时⾼兴写了,又想道:“我诗是拒绝她的,却不知是何人作,又请何人与她,留在书笥中,反觉不雅。”竟将来扯得粉碎。采菱在窗外张见,忙去回复。 芳卿已在那里等信,道:“怎么了?” 采菱道:“我在那里等了半⽇,不见动静,被我哄道天雨了,他却来收这鞋子,见了诗儿,复到房中,一头走,一头点头摇脑,轻轻的读。读了半⽇,也在纸上写了几句,后边又将来扯碎了。想是做姐姐不过,故此扯坏。” 芳卿道:“他扯是恼么?” 采菱道:“也不 ![]() 芳卿道:“他若是无情的,一定上手扯坏。他又这等想看,又和,一定也有些情动。扯坏时,他怕人知道, ![]() 不知那陆仲含在那边废了好些心,道:“我尝闻得谢老在我面前说儿子愚蠢,一女聪明,吹弹写作,无所不能。这一定是她做的。诗中词意似有意于我,但谢老以通家延我,我却 ![]() ![]() ![]() 走至洞门边,又想道:“他若见拒,如何是好?”便缩住了。又想道:“天下没有这等胶执的,还去看。” 乘着月光到书房门首,轻轻的弹了几弹。那陆仲含读得⾼兴,一句长,一句短,一句⾼,一句低,哪里听得?芳卿只得咬着指头等了一回,又下阶看一回月,不见动静。又弹上几弹,偏又撞他响读时。立了一个更次,意兴索然。正待回步,忽听得‘呀’地一声,开出房来,却是陆仲含出来解手。遇着芳卿,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好一个女子: 肌如聚雪,鬓若裁云。弯弯翠黛,巫峰两朵⼊眉头;的的明眸,天汉双星来眼底。乍启口,清香満座;半含羞,秀⾊ ![]() 仲含道:“哪家女子,到此何⼲?”那芳卿闪了脸,径望房中一闯。 仲含便急了道:“我是书馆之中,妳一个女流走将来,又是暮夜,教人也说不清,快去!” 芳卿道:“今⽇原也说不清了。陆郞,我非他人,即主人之女芳卿也。我自负才貌,常恐落村人之手,愿得与君备箕帚。前芳心已见于鞋中之词。今值老⽗他往,舍弟 ![]() 仲含道:“如此,生学失瞻了。但生学已聘顾氏,不能如教了。” 芳卿即泪下道:“妾何薄命如此?但妾素慕君才貌,形之寝寐,今⽇一见,后会难期,愿借片时,少罄款曲,即异⽇作妾,亦所不惜。”遂牵仲含之⾐。 仲含道:“⽗执之女,断无辱为妾之理。请自尊重,请回。” 芳卿道:“佳人难得,才子难逢,情之所锺,正在我辈,郞何恝然?”眉眉吐吐,越把⾝子捱近来。 陆仲含便作⾊道:“女郞差矣!‘节义’二字不可亏。若使今⽇女郞失⾝,便是失节。我今⽇与女郞苟合,便是不义。请问女郞设使今⽇私情,⽇明 ![]() 芳卿道:“陆郞,文君相如之事,千古美谭,怎少年风月襟期,作这腐儒酸态?” 仲含道:“宁今⽇女郞酸我、腐我,后⽇必思吾言。负心之事,断断不为!”遂踏步走出房外。 芳卿见了,満面羞惭道:“有这等拘儒,我才貌作不得你的妾?不识好!不识好!”还望仲含留她。不意仲含蔵⼊花 ![]() 一到房中,和⾐睡下。一时想起好羞,怎两不相识,轻易见他?被他拒绝,成何光景?一时好恼:“天下不只你一个有才貌的,拿什班儿?”又时自解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好歹要寻个似他的。”思量半夜,到天明反睡了去。 采菱到来,道:“亲娘辛苦!” 芳卿道:“撞着呆物,我就回了。” 采菱道:“亲娘谎我,哪个肯呆?” 芳卿道:“真是。”把夜来光景说与他。 采菱道:“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亲娘捱半年,怕不嫁出个好姑夫?要这样呆物,料也不溜亮的。”芳卿点了点头。 仲含这厢怕芳卿又来 ![]() 谢度城道:“怎令堂一时老病起来?莫不小儿触突,家下伏侍不周?” 仲含道:“并不是,实是为老⺟之故。”谢度诚见他忠厚,儿子也有光景,甚是恋恋不释。 问女儿道:“妳一向供看他,何如?” 芳卿道:“极好。想为馆⾕少,一个生学坐不住他⾝子。” 谢度城见仲含意坚,只得听他,道:“先生若可脫⾝,还到舍下来终其事。”仲含唯唯。 到家,⺟亲甚是惊讶,道:“你莫不有什不老成处,做出事回来?” 仲含道:“并没什事,只为家中⺟亲独居,甚是悬念,故此回来。” ⺟亲道:“固是你好意,但你处馆,⾝去口去,如今反要吃自己的了。” 过几时,谢度城着人送束脩,且请赴馆。只在附近僧寺读书。 次年闻得谢老女随人逃走,不知去向。后又闻得谢老捡女儿箱中,见有情书一纸,却是在他家伴读的薄喻义。谢度城执此告官,此时薄喻义已逃去,家中只一⺟亲,拖出来见了几次官,追不出,只得出牌广捕。陆仲含听了,叹息道:“若是我当⽇有些苟且,若有一二字脚,今⽇也不得辨⽩了。” 荏苒三年,恰当大比。陆仲含遗才进场,到揭晓之夕,他⺟亲忽然梦见仲含之⽗道:“且喜孩儿得中了,他应该下科中式,因有 ![]() 此时仲含尚在金陵,随例饮宴参谒,耽延月余。这些同年也有在新院耍,也有旧院耍,也有挟了 ![]() 事毕,到家谒⺟亲、亲友,也去拜谢度城。度城出来相见,道及:“小儿得先生开导,渐已能文。只是择人不慎,误延轻薄,遂成家门之丑。若当⽇先生在此,当不至此。”十分凄怆。 仲含在家中,⺟亲道及得梦事。仲含道:“我寒儒有什 ![]() 一路无辞。抵京,与吴县举人陆完,太仓举人姜昂同在东江米巷作寓。两个扯了陆仲含到前门朝窝內顽耍,仲含道:“素 ![]() 两个笑了笑道:“如今你才离家一月,还可奈哩!”也不強他。 两个东撞西撞,撞到一家梁家,先是鸨儿见客,道:“红儿有客!” 只见一个 ![]() ![]() 姜举人问红儿道:“这是何人?”红儿道:“是我姐姐慧哥,她晓得一口你们苏州乡弹,琴棋诗写,无件不通。”正说时,慧儿送客已回,向前万福。 红儿道:“这一位太仓姜相公,这位吴县陆相公,都是来会试的。” 慧儿道:“在哪厢下?” 姜举人道:“就在东江米巷。” 慧儿道:“两位相公俱在姑苏,昆山有一位陆仲含,与陆相公不是同宗么?” 姜举人道:“近来,同宗。” 陆举人道:“他与我们同来会试,同寓。慧哥可与有 ![]() 慧哥觉得容貌惨然。道:“曾见来。” 姜举人道:“这等我停会挈他同来。”姜举人叫小厮取一两银子与她治酒。两个跳到下处,寻陆仲含时,拜客不在。 等了一会来人,姜举人便道:“陆仲含,好个素 ![]() 陆仲含道:“并不曾打什独坐。” 陆举人道:“梁家慧哥托我致意。” 仲含道:“并不曾晓得什梁家慧哥。” 姜举人道:“她却晓得你昆山陆仲含。” 仲含道:“这是怪事。” 姜举人道:“何怪之有?离家久,旅邸萧条,便适与一适兴,何妨?” 陆仲含道:“这原不妨,实是不曾到娼家去。” 正说间,又是一个同年王举人来,听了,把陆仲含肩上拍一拍道:“老呆,何妨事?如今同去,若是陆兄果不曾去,姜兄输一东道请陆兄;如果是旧相与,陆兄输一个东道请姜兄,何如?” 姜举人连道:“使得,使得!” 陆仲含道:“这一定你们要 ![]() 姜举人便拍手道:“辞馁了。” 只见王举人在背后把陆仲含推着道:“去,去,饮酒宿娼,提学也管不着。就是不去的,也不曾见赏德行,今⽇便带挈我吹一个木屑吧!”三个人簇着便走。 走到梁家,红儿出来相 ![]() 红儿便叫:“请慧哥!姜相公众位在这里。”去了一会儿。 道:“⾝子不快,不来。”盖因触起陆仲含事,不觉凄侧,况又有些惭愧,不肯出来。 姜举人道:“这样病得快?定要接来。” 王举人道:“我们今⽇东道都在他一见上,这决要出来的。” 姜举人道:“若不是陆相公分上,就要捋⽑了。” ![]() 姜举人道:“贼,贼,贼!”一个眼⾊丢大家,都不做声了。” 王举人道:“两个不相识,这东道要姜兄做。” 姜举人道:“东道我已做在此了,实是适才原问陆仲含。” 须臾酒到,姜举人道:“慧娘,妳早间道曾见陆仲含,果是何处见来?”只见慧哥两泪 ![]() 一⾝飘泊似游丝,未语情伤泪两垂, 今⽇相逢⽩司马,重抱琵琶诉昔时。 向着陆仲含道:“陆相公,你曾在马鞍山下谢家处馆来么?” 陆仲含道:“果曾处来。” 慧儿不觉失声哭道:“妾即谢度城之女芳卿也。记当⽇曾以诗投君,君不顾。复乘夜奔君,君不纳。且委曲训谕,妾不能用。未几,君辞馆去。继之者为洪先生,挈一伴读薄生来。妾见其年少,亦以挑君者挑之,不意其欣然与妾相好,夜去明来,垂三月而妾已成孕矣。惧老⽗见尤,商之薄生为堕胎计,不意薄生愚妾以逃,骇妾谓予弟闻之予⽗,将以毒药杀予,不逃难免。因令予尽挈予妆奁,并窃⽗银十余许两,逃之吴江伊表兄于家。不意于利其有,伪被盗,尽窃予⾐装,薄生方疑而踪迹之,予遽蹴邻人, ![]() ![]() 四人亦为悒怏。姜举人道:“陆兄,此人诚亦可怜,兄试宿此,以完宿缘。” 陆仲含道:“不可,我不 ![]() ![]() 陆举人道:“昔东人之女,今陌上之桑,何碍?” 陆仲含俯首道:“于心终不安。”亦踌躇,殊有不能释然光景。芳卿又对仲含道:“妾当⽇未辱之⾝,尚未能当君子,况今⽇既垢之⾝敢污君子?但 ![]() ![]() 陆仲含道:“今⽇姜兄有红哥作伴,陆兄、王兄无偶,可共我三人清谈。” 酒阑,姜举人自拥红儿同宿。二陆与王举人俱集芳卿房中。芳卿因叩其⽗与弟,仲含道:“我上京时,令尊与令弟俱来相送。令尊甚健,令弟亦已能文。” 芳卿因开箧出诗数首,曰:“妾之愧悔,不在今⽇,但恨脫⾝无计。”三人因读其自艾诗。有曰: 月満空廊恰夜时,书窗清话尽堪思。 无端不作韦弦佩,飘泊东西无定期。 又 客窗风雨只生愁,一落青楼更可羞。 惆怅押衙谁个是?⽩云重见故园秋。 忆⽗ ⽩发萧森⼊梦新,别时⾊笑俨然真。 何缘得似当垆女,重向临筇竭老亲。 忆弟 喁喁笑语一灯前,⽟树琼葩各自妍, 塞北江南难再合,怕看雁阵⼊寒烟。 王举人道:“观子之诗,怨悔已极,倒思亲想弟,令人怜悯。但只恐脫得⾝去,又悔不若青楼快乐。” 芳卿道:“忆昔吴江逃时,备极惊怖;金陵流寓,受尽饥寒。今⼊风尘,面颜与贾商相伍,遭他轻侮,所不忍言。略有厌薄,假⺟又鞭策相 ![]() 此时夜已三鼓,王、陆两人已醉酒,陆伏几而卧,王倚于椅上,亦鼾声如雷。惟陆仲含自斟自苦茗,时饮时停,与芳卿相向而坐。 芳卿因蹙膝至仲含道:“妾有一言相恳,亦必难望之事。妾之落此,心甚厌苦,每求自脫,故常得人私赠,都密缄蔵,约五十金,原 ![]() 仲含道:“仆亦有此意,但以罄行囊不过五十金,恐不⾜了此事。芳卿若有此,仆不难任之。”仲含因与围棋达曙。 早归,命仆人把一拜匣,內蔵包头并线绦及梳掠送芳卿。芳卿随将所蓄银密封放在匣中,且与仆人一百钱,令与仲含,勿令人见。陆仲含便央姜、陆两个与⻳子说,要为芳卿赎⾝。 那⻳子道:“我为她费银三百多两,到我家不上一年,怎容她赎?”王举人知道,也来为他说,自八十两讲到一百两,只是不肯。陆仲含意思要赎她,向同年亲故中又借银百两凑与他。 ⻳子还作腔,亏得姜举人发恶道:“这奴才,她是昆山谢家女子,被邻人薄喻义诓骗出来,你买良女为娼,他现告 ![]() 王、陆二人在中兜收,只一百六十两赎了。 众同年都来与他作庆,他却于寓中另出一小房,与她居住,雇一个婆子伏侍,自己并不近她。 陆举人道:“陆兄,既来之,则安之,岂有冷落她在这边之理?” 仲含道:“陆兄,当⽇此女奔我时,也愿为我妾,我道⽗执之女,岂可辱之为妾,所以拒绝。若今⽇纳之,是负初心了。但谢翁待我厚,此女于我锺情,今⽇又有悔过之意,岂可使之沦落风尘?正 ![]() 姜举人听了暗笑道:“強辞,且看后来。”陆举人与他同寓,果然见他一无苟且。 将及月余,各处朝觐官来。忽然一⽇,有个江山县典史来贺陆仲含,且送卷子钱。仲含去答拜,却是同乡人,曾于谢老家会酒,姓杨名舂,是谢老之舅,芳卿⺟舅。 说话之间,仲含道:“令甥女在此,老先生知道么?” 杨典史道:“不知。” 仲含道:“已失⾝娼家,生学助她赎⾝,现在敝旅。” 杨典史道:“生学来时,曾见家姐夫。他为此女又思又恼,已致成病。老先生若如此救她,不惟出甥女于风尘,抑且救谢度城于垂死, ![]() 仲含道:“这何⾜谢,但是目下要写书达她令尊,教他来接去,未得其便。如今老先生与她是甥舅,不若带她回去,使她⽗子相逢。” 杨典史道:“以生学言之,甥女已落娼家,得先生捐金赎她;不若生学作主,送老先生为妾。如今中一举,娶妾常事。” 仲含道:“岂有此理!即刻就送来。”回寓,对芳卿说了,叫了一乘轿,连她箱笼一一都 ![]() ![]() 芳卿道:“前⽇先生为我费银一百六十余金,尚未⾜偿,先生且收此,待 ![]() 仲含道:“前银不必偿还,此聊为卿归途用费。”芳卿谢了再三,别去。 这番姜、陆两人与各同年都赞他不为⾊ ![]() ![]() 陆仲含道:“当⽇取赎,初无求偿之意。”毕竟不收。芳卿因设一生位在家,祝他功名显大。后转职方郞,尝阻征安南之师,只內监李良请乞。与內阁庸辅刘吉相忤,转参政。也都是年少时持守定了。若使他当时少有荀且,也竟如薄生客死异地,贻害老亲,还可望功名显大么?正是: 煦煦难断是柔情,须把贞心暗里盟。 明有人非幽鬼责,可教旦夕昧平生。 wwW.laOh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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