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小说网提供三刻拍案惊奇更新最快阅读
老虎小说网
老虎小说网 穿越小说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军事小说 言情小说 综合其它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乡村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阅读榜 都市小说 武侠小说 耽美小说 短篇文学 竞技小说 推理小说 重生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总裁小说 仙侠小说 同人小说
流畅的小说 教师妈妈 雪域往事 姐弟骨科 荒村红杏 退休生活 血亲攻略 我的妈妈 秽乱生活 绿帽快餐 女友雯雯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老虎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梦觉道人 书号:10233  时间:2017/3/27  字数:10097 
上一章   ‮十二卷‬    下一章 ( → )
  良缘狐作合 伉俪草能偕

  破壁摇孤影,残灯落红烬。旅邸萧条谁与伴?衾儿冷,更那堪风送,几阵砧声紧。打门剥啄,隐隐惊人听。猛然相接也,多娇靓。喜萧斋里,应不恨更儿永。又谁知错认,险落妖狐阱,为殷勤寄语少年,须自省。

  右调《关引》

  刘晨、阮肇天台得遇仙女,向来传做美谈。独有我朝程燉篁学士道:“妖狐拜斗成美女,当⽇奇逢得无是。”他道深山旷野之中,多有妖物,或者妖物幻化有之,正如海中,蜃嘘气化作楼阁,飞鸟飞去歇宿,便为去。人亦有而不悟,反为物害者。如古来所载,孙恪秀才遇袁氏,与生二子,后游山寺,见数弥猴。诗道:“不如逐伴归山去。”因化猿去,是兽妖;王榭⼊乌⾐国,是禽妖;一士人为长须国婿,谢康乐遇双女,曰:“我是潭中鲫。”是⽔族之妖;武三思路得美人,后令见狄梁公,不从,迫之,⼊壁中,自云花月之妖;李僧湛如遇一女子,每⽇晚至晓去,此僧⽇病,众究问其故,令簪花在他头上,去时击门为号,众僧宣咒,随逐之,乃是一柄敝帚,是器用之妖。物久为酉,即能作怪,无论有情无情。或有遇之而死,或有遇之而生;或有垂死悟而得生;其事不一。也都可做个客坐新谭,动世人三省。

  话说湖广有个人,姓蒋,名德林,字⽇休,家住武昌。⽗亲蒋誉,号龙泉,⺟亲柳氏,只生他一人。向来随⽗亲做些籴、粜‮理生‬。后来⽗亲年老,他已将近二十岁,蒋誉见他已历练老成,要叫他出去,到汉贩米。

  柳氏道:“他年纪小小儿的,没个管束他,怕或者被人哄去花酒,不惟折了本钱,还恐坏了他⾝子。不若且为他寻亲事,等他有个羁绊。”

  蒋誉道:“妳不得知,小官家一做亲,便做准恋住。那时若叫他出去,毕竟想家,没心想在生意上。还只叫他做两年生意做亲。”

  柳氏道:“这等二三百两银子也是⼲系。我兄弟柳长茂向来也做籴粜,不若与他合了伙计同做,也有个人钳束他。”

  蒋誉连声道:“有理!”便请柳长茂过来,两边计议,写了合同,叫蒋⽇休随柳长茂往汉籴米。只看行情,或是团风镇,或是南京撺粜。汉原有蒋誉旧相与主人熊汉江,写书一封,叫他清目。甥舅两个便渡江来。

  到汉,寻着熊汉江寓下。这熊汉江住在大别山前,专与客人收米,与蒋誉极其相好。便是蒋⽇休,也自小儿在他家里歇落,里面都走惯的。他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叫做文姬,年纪已十七岁。且是生得标致:

  一段盈盈,妖红腻⽩多娇丽。晚山烟起,两点眉痕细。斜軃乌云,映得庞儿媚。声儿美,低低悄悄,莺啭花里。

  右调《秋波媚》

  生得工容双绝。客店人家,少不得要帮⺟亲做用。蒋⽇休也是见的。只是隔了两年,两下都已长成,岂但容貌觉异,抑且知识渐开。蒋⽇休见了,有心于她,赶上前一个肥喏,文姬也回个万福。四目盼,觉都有情。只是文姬虽是客店人家,却甚端重,蒋⽇休尝是借些事儿,便钻进去。她是不解一般,每见蒋⽇休辞⾊有些近狎,便走了开去。蒋⽇休虽然讶她相待冷落,却也重她端庄。

  一⽇,乘着两杯酒照了脸,道:“娘舅,我有一事求着你,不知你肯为我张主么?”

  柳长茂道:“甥舅之间,有什事不为你张主?”蒋⽇休趑趄了半⽇,说一句出来道:“娘舅,我如今二十岁了,还未有亲。我想亲事拣得人家好,未必有好;若是人好,未必家事好。我看熊汉江这个女儿标致稳重,我要娘舅做主,在这里替我向熊汉江做媒。家中还要你一力撺掇,我⽇后孝顺娘舅。”

  只见这柳长茂想了一想道:“外甥,这事做不来!你是独养儿子,她是独养女儿,你爹要靠你,决不肯放你⼊赘;她爹要靠她,如何肯远嫁外甥?这事且丢下罢。”蒋⽇休听了,也只唯唯,甚是有些不快活。

  在汉不上半个月,柳长茂道:“外甥,目下米已收完一半,若要等齐,须误了生意。不若我先去,你催完家来。只你客边,放正经些,主人家女儿,切不可去打牙嘴,惹出口面须不像样。我回家中,教你爹娘寻一头绝好亲事与你罢。”蒋⽇休相帮娘舅发货上船,自家回在店中。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自暗暗里想□(着)这文姬:生相怎么好,⾝材怎么好,格怎么好。又模拟道:“我前遇着她,这眼睛一睃,也是眼角留情;昨⽇讨茶,与我一盅香的茶,也是暗中留意。”行里的沉,坐着的想像,睡时的揣摸,也没一刻不在文姬⾝上。待瞒着娘舅,央邻房相好客人季东池、韦梅轩去说亲,又怕事不肯成,他⽗⺟反防闲他,也不敢说。几遭要老脸与文姬一番,终久脸胆小,只是这等镇⽇呆想不了。

  自古人心一物乘机而⼊。不期来了一个妖物。这妖物是大别山中紫霞洞里一个老狸。天下兽中,猩猩、猿猴之外,狐狸在走兽中能学人行,其灵与人近。內中有通天狐,能识天文地理,其余狐狸,年久俱能变化,□□(它半)夜走⼊人家,知见蒋⽇痴想文姬,它就在中□□□(山拾了)一个骷髅顶在头上,向北斗拜了几拜,宛然成一个女子,生得大有颜⾊:

  朱颜绿鬓⾊偏娇,就□(之)能令骨髓消。

  莫笑狐妖有媚态,须知人类更多妖!

  明眸皓齿,莲脸柳,与文姬无二。又聚了些木叶在地,她在上面一个觔斗,早已翠襦红裙,穿上一⾝⾐服,俨似文姬平⽇穿的,准拟来媚蒋⽇休。

  只见⽇休这⽇坐在房中,寂寞得紧,拿了一本吴歌儿,在那边轻轻的嘲道:

  风冷飕飕十月天,被儿里冰出哪介眠?姐呀!妳也孤单我也独,不如滚个一团团。相思两好介便容易成,那介郞有心来姐没心。姐呀!猫儿狗儿也有个思舂意,哪为铁打心肠独拄门?

  正在那厢把头颠,手敲着桌,谩谩的讴,只听得房门上有人弹上几弹:

  月弄一窗虚⽩,灯摇四壁孤青。

  何处数声剥啄?惊人残醉初醒。

  侧耳听时,又似弹的声,他把门轻轻拨开,只见外面立着一个女子:

  □□□□(轻风拂拂)罗衫动,发松斜溜金钗凤。

  □□□□(娇姿神女)不□(争)多,□□□(恍疑⾝)作襄王梦。

  把一个蒋⽇休惊得神魂都失,喜得心花都开。

  悄语□(低)声道:“请里面坐。”那女子便轻移莲步,走进房来。

  蒋⽇休便把门关上,女子摇手道:“且慢,妾就要去。”两个立向灯前,⽇休仔细一看,却是文姬。

  ⽇休见了,便一把抱住,放在膝上,道:“姐姐,什风吹得妳来?我这几⽇为妳饮食无心,睡卧不宁,几次要与妳说几句知心话,怕触妳恼。要进妳房里来,又怕人知觉。不料今⽇姐姐怜念,这恩没世不忘。”便要替她解⾐同睡。

  文姬道:“郞君且莫造次。我只为数年前相见,便已留心;如今相逢,越发留念。意思要与你成其夫妇,又不好对⽗⺟说,恐怕不从。你怎生计议,我与你得偕伉俪。”

  ⽇休道:“天⽇在上,我也原要娶姐姐。与我⺟舅计议,他道妳爹娘断断不肯。后来央他人,又恐事不成,反多一番不快,添妳爹娘一番疑忌,故此迟疑。喜得今⽇姐姐光降,一诉心事。”

  文姬道:“这等我且回。”

  ⽇休道:“今⽇奇遇,怎可空回?”定要留住合

  那文姬叹息道:“我今⽇之来,原非私奔,要与你议终⾝之计。今事尚未定,岂可失⾝?使他人笑我是不廉之妇。且俟六礼行后,与君合卺。”

  蒋⽇休急忙跪下发誓道:“我若负姐姐,⾝死盗手,尸骨不得还乡!”

  文姬道:“我也度量你不是薄幸的,只恐你我都有⽗⺟,若一边不从,这事就不谐。那时从君不能,嫁人,其⾝已失,如何是好?”

  ⽇休道:“我有誓在先,毕竟要与姐姐成其夫妇,姐姐莫要掯我。”

  文姬道:“还怕后⽇说我就你。”⽇休千说誓,万罚咒,文姬就假脫手,侧了脸,任他解⾐。将到里⾐,她挥手相拒。蒋⽇休晓得灯前怕露⾝体,忙把灯吹了,竟抱她上,自己也脫⾐就寝。一只手把文姬搂了,又为她解里⾐。

  文姬道:“我一念不坚,此⾝失于郞手了。只是念我是个处子,莫要轻狂。”

  ⽇休道:“我自深加惜,姐姐不要惊怕。”

  此时淡月⼊帏,轻茫可辨,只见他两个呵:

  粉脸相偎,香肌相搂⽟臂,联璧争辉。缓接朱,清香暗度。喜孜孜轻投⽟杵,羞答答关蹙翠眉。羞的侧着脸儿承,风紧柳枝不胜摆;喜得曲着⾝而进。舂深锦箨不停。低低微笑,新红片片已掉渔舟;宛宛娇啼,柔绿未经急雨。偎避处金钗斜溜,仓卒处香汗频流。正是:

  乍⼊巫山梦,云情正自稠。

  直教飞峡雨,意兴始方休。

  两个顽勾多时,一个用尽款款轻轻的手段,一个做尽娇娇怯怯的态度。

  文姬低低对⽇休道:“今⽇妾成人之始,正好之始,愿得常同此好。”

  ⽇休道:“旅馆凄凉,得姐姐暂解幽寂,正要姐姐夜夜赐顾。”

  文姬道:“这或不能。但幸不与爹娘‮房同‬,从今以后,倘可脫⾝,断不会令你独处。只是我你从今以后倒要避些嫌疑,相见时切不可戏谑。若为人看出,反成间阻。待从容与你商量谐老之计。”未天明,悄悄送出房门。⽇休叮嘱她晚间早来,文姬点头去了。

  ⽇休回到房中,只见新红犹在,好不自喜得计。自此因文姬吩咐,也不甚进里边去。遇着文姬时,倒反避了,也不与她接谈。晚间或是预先⽇里悄悄蔵下一壶酒,或是果菜之类,专待她来。把房门也只轻掩,将房內收拾得洁洁净净,被都熏得香。傍晚先睡一睡,息些精神,将起更,听得各客房安息,就在门边蹴来蹴去等候。才弹得一声门,他早已开了。

  文姬笑道:“有这样老实人,明⽇来迟些,叫你等哩!”⽇休一把搂住道:“冤家!我一吃早饭就巴不得晚。等到如今,妳还要耍我。”就将出酒来,脸儿贴了脸儿,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甚是绸缪。那文姬作娇作痴,把手搭着他肩,并坐说些闲话。

  到酒兴浓时,两个就说去睡,你替我脫⾐服,我替你脫⾐服,主,也没那些惧怯的光景。蒋⽇休因见她惯,也便恣意快活。真也是鱼得⽔,火得柴,再没一个脫空之夜。有时文姬也拿些酒肴来,两个对饮。

  说起,文姬道:“我与你情投意合,断断要随你了。如今也不必对我爹娘说,只待你货完,我是带了些⾐饰,随你逃去便是。”

  蒋⽇休道:“这使不得!倘你爹娘疑心是我,赶来,我米船须行得迟,定然赶着。那时妳脫不得个奔,我脫不得个拐带,如何是了?且再待半月,我舅子来,毕竟要他说亲,我情愿赘在妳家便了。”

  文姬道:“正是,爹或不从,我誓死不嫁他人,也毕竟勉強依我。”

  蒋⽇休是个小官儿,被她这等牢宠,怎不死心塌地。只是如此二十余⽇,没有个夤夜来就,使她空回之理,男歇女不歇,把一个精明強壮后生弄得精神恍惚,语言无绪,面⾊渐渐痿⻩。

  袅袅是宮,婷婷无限娇。

  谁知有膏火,肌骨暗中消。

  这个邻房季东池与韦梅轩都是老成客人。季东池有些耳聋,他见蒋⽇休这个光景,道:“蒋⽇休,我看你也是个少年老成,惯走江湖的,料也不是想家。怎这几⽇这等没留没,脸⾊都消瘦了?待同你到馆里去走走,只说我老成人哄你去嫖。你自病还须自医,客边在这里,要自捉摸。”

  蒋⽇休道:“我没什病。”

  韦梅轩道:“是快活出来的!我老成人,不管闲事,你每⽇房里唧哝些什么?”

  蒋⽇休红了脸道:“我自言自语,想着家里。”

  季东池侧耳来听,道:“是什么?”

  韦梅轩大声道:“说是想家!”

  季东池道:“又不曾做亲,想什的?”

  韦梅轩又道:“⽇休,这是拆骨头生意,你不要着魔,事须瞒我不过。”

  午后,韦梅轩走到他房中来,蒋⽇休正痴睡。韦梅轩见他被上有许多⽑,他动疑道:“⽇休,命不是当耍的,我夜间听你房中有些响动,你被上又有许多⽑,莫不着了什怪?”

  ⽇休道:“实没什事。”

  韦梅轩道:“不要瞒我,趁早计较。”⽇休还是沉不说。

  韦梅轩也是有心的。到次早钟响后,假说肚疼解手,悄悄出房,躲在黑影子里。见⽇休门开,闪出一个女子来。他随趁脚进去,⽇休正在中。韦梅轩道:“⽇休,适才去的什么人?”

  ⽇休失惊,悄悄附韦梅轩耳道:“是店主人之女,切不可露风,我自做东道请你。”

  梅轩‮头摇‬道:“东道小事,你只想这房里到里边,也隔几重门户,怎轻易进出?怎你只一二十⽇,弄到这嘴脸?一定着鬼了。仔细,仔细!”⽇休小伙子,没什见识,便惊慌,要他解救。

  韦梅轩道:“莫忙,你是常进去的,你只想你与店主人女儿怎么勾搭起的?”

  ⽇休道:“并不曾勾搭。她半月前自来就我。”

  梅轩道:“这一发可疑。你近来⽇间在里边遇她,与你有情么?”

  ⽇休道:“她叫⽇间各避嫌疑。”

  梅轩道:“这越发蹊跷。你且去试一试,若她有情,或者是真;没情,这一定是鬼。”

  果然⽇休依他,径闯进去。文姬是见惯的,也不躲他。他便戏了脸,叫道:“文姬!”

  文姬就作⾊道:“文姬不是你叫的!”

  ⽇休道:“昨夜间辛苦,好茶与一碗。”

  文姬恼恼的道:“⼲我什事!要茶台子上有。”便闪了进去。

  ⽇休见了光景,来回复梅轩。

  梅轩道:“你且未可造次。你今晚将稀布袋盛一升芝⿇送她,不拘是人是鬼,明⽇随芝⿇去,可以寻着。”⽇休依了。

  晚间战战兢兢,不敢与她。那文姬捱着要顽,⽇休只得依她。临去,与她这布袋作赠,道:“我已是病了,以此相赠。待我病好再会。”文姬含泪而去。

  天明,⽇休忙起来看时,沿路果有芝⿇。却出门往屋后,竟在山路上,一路洒去。一路或多或少,或断或连,走有数里,却是径道,崎岖险峋,林木幽密。转过山岩,到一洞口,却见一物睡在那里:

  一⾝莹似雪,四爪利如锥。

  曾在山林里,公然假虎威。

  是一个狐狸,顶着一个骷髅鼾然而睡,芝⿇布袋还在它⾝边。蒋⽇休见了便喊道:“我几乎被妳杀了!”

  只见那狐惊醒了,便作人言道:“蒋⽇休,你曾发誓不负我。你如今不要害我,我还有事报你,你在此等着。”

  它走⼊紫霞洞中,衔出三束草来,道:“你病不在膏肓,却也非庸医治得。你只将此一束草煎汤饮,可以脫然病愈。”又衔第二束道:“你将此束暗地丢在店家屋上。不出三⽇,店主女子便得奇病,流脓作臭,人不可近。她家厌恶,思要弃她。你可说医得,只要她与你作子。若依你时,你将此第三束煎汤与她洗,包你如故。这便是我报你。只是我也与你相与二十⽇,不为无情,莫对新人,忘却昔⽇。”不觉泪下。⽇休也不觉流涕。

  将行,那狐狸又衔住⾐道:“这事你要与我隐瞒,恐他人知得害我。”⽇休便带了这三束草下山,又将剩下芝⿇撒,以其迹。

  回时,暗对梅轩道:“亏你!绝了这鬼。”

  梅轩道:“曾去寻么?”

  道:“寻去,是在山上。想芝⿇少,半路就完了,寻不去。”

  韦梅轩道:“只要你识得破,不着它道儿罢了,定要寻它出来做什?”

  当晚,⽇休又做东道请韦梅轩,道:“不亏你,几乎断送命,又且把一个主人女子名来污蔑。还只求你替我隐瞒,莫使主人知道,说我轻薄。”

  到次⽇,依了狐狸。将一束草来剉碎,煎汤服了。不三⽇,精神強壮,意气清明,脸上⻩气也脫去了。

  意气□(昂)轩⾊相妍,少年风度又嫣然。

  一朝遂得沉疴脫,奇遇□□□□□(山中‮雨云‬仙)。

  季东池道:“我说自病自医,你看我说过,想□□□□(你会排遣),一、两⽇便好了。”

  此时收米将完,正待起⾝,值□□□□(舅子来)道:“下边米得价,带去尽行卖完。如今目下收完的,我先带去。⾝边还有银百余两,你再收赶来。”也是姻缘,竟把他又留在汉

  ⽇休见第一束草有效,便暗暗将第二束草撇在店家屋上试她。

  果是有些古怪,到得三⽇,那文姬觉得遍⾝作,不住的把手去搔,越搔越,⾝上⽪⾁都抓伤。次⽇,忽然搔处都变成疮。初时累累然是些红瘰儿,到后都起了脓头儿。家中先时说是疥疮,后来道是脓窠疮,都不在意。不期那脓头一破,遍⾝没一点儿不流脓淌⾎,况且腥秽难闻。一席上都是脓⾎的痕,一被上都是脓⾎的迹。这番熊汉江夫着急,蒋⽇休却暗暗称奇。

  先寻一个草头郞中,道:“这不过流脓疮,我这里有绝妙沁药,沁上去,一个个脓⼲⾎止,三⽇就褪下疮魇,依然如故。”与了他几分银子去。不验,又换一个,道:“这⾎风疮,该用敷药去敷。”遍⾝都是敷药,并无一些见效。这番又寻一个郞中,他道是大方家,道:“凡疮毒皆因⾎脉不和。先里边活了⾎,外面自然好。若只攻外,而反把毒气⼊里边,虽一时好得,还要后发。还该里外夹攻,一边吃官料药和⾎养⾎,一边用草药洗,洗后去敷,这才得好。”却又无⼲。一连换了几个郞中,用了许多钱钞,哪里得好?一个花枝女子,头面何等标致,⾝体何等香软,如今却是个没⽪果子,宛转在脓⾎之中。莫说到她⾝边,只到她房门口,这阵秽污之气已当不得了。

  熊汉江生意也没心做,只是叹气。她的⺟亲也只说她前生不知造什业,今在这里受罪。

  文姬也恹恹一息的道:“⺟亲,这原是我前生冤业,料也不得好了。但只是早死一⽇,也使我少受苦一⽇。如今妳看我⾝上,一件⾐服都是脓⾎浆的一般,触着便疼,好不痛楚。⺟亲可对爹爹说,不如把我丢⼊江⽔中,倒也⼲净,也只得一时苦。”

  ⺟亲道:“妳且捱去,我们怎下得这手?”

  那蒋⽇休道:“这两束草直凭灵验。如今想该用第三束草了。”

  来问熊汉江道:“令贵恙好了么?”

  熊汉江道:“正是不死不活,在这里淘气,医□□(生也)没个医得,只自听天罢了。”

  蒋⽇休想道:“他也厌烦,要他的(女儿)做老婆,料必肯了。”

  此时季东池、韦梅轩将行,⽇休来见他道:“我一向在江湖上走,学得两个海上仙方,专治世间奇难疾病。如今熊汉江令的病我医得,只是医好了要与我作室。”

  季东池道:“这一定肯。若活得,原也是个拾得的一般。只是他不信你会医。你晓得她是什么疮?什么病?”

  蒋⽇休道:“药不执方,病无定症。我只要包医一个光光鲜鲜女子还他便了。”

  东池道:“难说。”

  韦梅轩道:“或者有之。他前⽇会得医自,必然如今医得她。我们且替你说说看。”

  两个便向店主道:“熊汉江,适才蒋⽇休说他医得令,只是医好了就要与他作阿正,这使得么?”

  熊汉江道:“有什么使不得?只怕也是枉然。”

  韦梅轩道:“他说包医。”

  熊汉江道:“这等我就将小女与他,好时再赔嫁送便是。”

  韦梅轩道:“待我们与他计议。”

  那蒋⽇休正在那里等好消息,只见他两个笑来,对着蒋⽇休道:“恭喜!一口应承,就送来。好了再赠妆奁。”

  蒋⽇休道:“这等待我租间房,着人抬去。我自⽇逐医她罢了。”

  韦梅轩道:“⽇休,这要三思!他今⽇‘死马做活马医’,医不好,料不要你偿命。但是不好,不过赔他一口材,倒也作事快。若是一个死不就死,活不就活,半年三个月耽延起来,那时丢了去不是;不丢她不得,怎么处?终不然我你做客的,撇了生意,倒在这里服侍病人。⽇休,老婆不曾得,惹得个⽩虱子头上挠?故此我们见他说送与你包医,便说再计较,都是开的后门。你要自做主意,不要后边懊悔。”

  ⽇休见前边灵验,竟呆着胆道:“不妨,我这是经验良方,只须三⽇,可以脫体。只怕二位行期速,吃不我喜酒着。”

  季东池道:“只怕我再来时,⾜下还在我里做郞中不了。”

  蒋⽇休道:“我就去寻房子移她出去,好歹三⽇见功。”两个冷笑,复了熊汉江。

  可可里对门一间小房子出招了,他去租下。先去铺了帐,放下行李,来对熊汉江道:“我一面叫轿来请令过去。”

  熊汉江道:“苦我小女,若走得动,坐得轿。可也还有人医。蒋客人,且到我楼上看一看。”两个走到楼上,熊汉江夫妇先掩了个鼻子。蒋⽇休抬头一看,也吃了一惊:

  満房秽气,遍地痰涎。⻩点点四体流脓;⾚沥沥,一⾝⾎迹。柔肌何处是?満布了蚁垒、蜂窠;肢体是痴□(般),□□(尽成)了左瘫、右痪。却也垂头落颈,势恹恹,怕扁鹊苍公难措手。

  蒋⽇休心里想道:“我倒不知已这光景了,怎么是好?叫声一个医不得,却应了他们言语。”

  文姬⺟亲道:“蒋客人,扶是扶不起,不若连着席儿扛去罢。”

  蒋⽇休道:“罢!借一被,待我裹了驼去便是。”店主婆果然把一布被与他,他将来裹了,背在肩上。下边东池与梅轩也立在那厢,看他做作。只见背着一个人下楼,熏得这些人掩鼻的,唾唾的,都走开去。他只凭着这束草,径背了这人去。熊汉江夫似送丧般,哭送到门前。

  病⼊膏肓未易攻,阿谁妙药起疲癃?

  笑看红粉归吾手,泣送明珠离掌中。

  蒋⽇休驼了文姬过来。只见季东池也与韦梅轩过来。东池道:“蒋⽇休,赔材是实了。”

  韦梅轩道:“⽇休,只是应得你两⽇急买材,譬如出嫖钱,如今⼲折。”

  蒋⽇休道:“且医起来看。”送了两个去。

  他把第三束草煎起汤来,把绢帕儿揩上她⾝上去。洗了一回,又洗一遍,这女子沉沉的凭他洗涤。却可煞作怪!这一洗,早已脓⾎都不出了。

  红颜无死法,寸草著奇功。

  蒋⽇休喜得不要,道:“有此效验!”他⽗⺟来望,见脓⾎少了,倒暗暗称奇。

  到第二⽇,略可声音,可以着得手。他又煎些汤,轻轻的扶她在浴盆里,先把汤淋了一会,然后与她细洗。只见原先因脓⾎完,疮靥⼲燥,这番得汤一润,都趫起靥来。蒋⽇休又与她拭净了,换了洁净被褥,等她歇宿。‮夜一‬,疮靥落上一似雪般。果然⾝体莹然,似脫换一个,仍旧是一花枝样女子:

  云开疑月朗,雨过觉花新。

  试向昭问,应称第一人。

  真是只得三⽇,表病都去。只是⾝体因疮累,觉神气不⾜。她⽗⺟见了,都道蒋⽇休是个神仙。因⽇休不便伏侍,要接女子回去。

  女子却有气没力的说道:“这番接我出来,爹娘也无恶念。只怎生病时在他家,一□□□□□(好就去?且已)许为夫妇。我当在此,以报他恩。”

  倒是蒋⽇休道:“既是姐姐不背前言,不妨暂回。待我回家与⽗说知行聘,然后与姐姐毕姻。”文姬因他说,回到家中。

  这汉县人听得蒋⽇休医好了熊汉江女儿,都来问他乞方、求药,每⽇盈门。有什与他?只得推原得奇药,今已用尽。那不信的还个不了。

  他自别了熊汉江,发米起⾝。一路到家。拜见⽗⺟,就说起亲事。

  蒋誉夫妇嫌远,蒋⽇休道:“是奇缘,决要娶她。”

  这边熊汉江因无子,不肯将女远嫁,文姬道:“我当⽇虽未曾与他同宿,但我既为他背,又为他‮摸抚‬、洗濯,岂有更辱⾝他人之理?况且背约不信,不肯适人。”

  恰好蒋⽇休已央舅子柳长茂来为媒行聘,季韦两人复来,道盟不可背。

  熊汉江依言允诺,文姬竟归了蒋⽇休。

  自此⽇休后来武昌、汉间,成一富户。文姬亦与偕老,生二子,俱⼊国学。

  人都称他奇偶,亏大别狐之联合。我又道:“若非早觉,未免不死狐手,犹是好⾊之戒。” wWW.lAoHuxS.cc
上一章   三刻拍案惊奇   下一章 ( → )
老虎小说网提供梦觉道人最新小说三刻拍案惊奇未删节阅读全文阅读,三刻拍案惊奇是梦觉道人编写的一部情节文笔俱佳的作品,值得网友阅读,老虎小说网最值得网友收藏的排行榜小说阅读网